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
崔洁的改变,也改变了我——或者不仅仅是她,而是整个操蛋的生活,扭曲了人的意志。
“你想做什么?”
我难得见到袁樱露出吃惊和担忧的神色。
“唐大宇不是那么好惹的,你不愿意与他同流合污,我很欣赏你。但你也没有必要拿鸡蛋去碰石头,他这个人无法预料会做出什么来……”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唐大宇是个欲望膨胀不受社会良俗所控制的人,他的破坏有时候随心所欲。
如果利益与这种人捆绑,不能及时切割,必然会被他绑架。
你无法预料他会做什么。
他有原始的暴力与血腥,有作恶的冲动与能力,自己还放纵着这种冲动。
这一点,即使是在安全区的袁樱都能看得出来。
我不理解崔洁为什么不懂。
也许崔洁是懂的,她只是对自己太有自信,想要展现走钢丝的技巧。
太危险了。
她的选择,不但把自己置于险地,也把其他人放到了危险的境地。
说难听点,这就是助纣为虐。
——比方说文敏,确实文敏是自身有问题,自己的选择,但落到这种境地,崔洁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如果不是她坚持要去唐大宇别墅作报告并且带上了文敏,唐大宇不会认识文敏,也就不会对她下手。
我不知道当初舒薇薇的情形是怎样。
但如果也是有类似的情况,我对枕边人的崔洁,都不免产生芥蒂。
我觉得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来阻止唐大宇。
即使我的力量很弱小。
“正是因为无法预料他会做什么,为了集团、为了同事、为了被他害过的人,我总要尽力去阻止他。”
这就是我的态度。
袁樱怔忪了许久。
她上下打量着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张之哲,你是个好人。”
她幽幽叹息。
在袁樱那个圈子里,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甚至可以说看尽世间百态。
其中好人也许是最少的。
“我可以带你见一下我爸爸。”她沉吟着点头:“你的计划就当面对他说吧,我也不懂。不过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时间我得安排一下。”
她顿了一顿,又笑说:“其实他也是想见你们一面的,我觉得不会是太大问题。”
食博会顺利成功,袁文博也很开心。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该见我们。
只是因为他要保持神秘,才一直隐藏不出。
我知道他一定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或许凭他一个人的老奸巨猾就能对付唐大宇——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耐心就这么等待着。
“但如果这样,你和崔洁的关系会怎么样?”
得到袁樱的同意之后,我本想尽早告辞,毕竟已经晚了,孤男寡女相处总不是太合适,但她突然问我。
我怔了怔。
对于与崔洁的关系,我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二十四小时前,我们正在翻云覆雨,融为一体,想象着未来或许能够修复夫妻关系,重新走上白头偕老的道路。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已经分道扬镳。
我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应该晚上经过思考,以及与背后那人的沟通之后,决定了与唐大宇合作。
她就毫不犹豫地搬离,以免受到我的影响,或者影响到我。
这种绝情的态度,让我心寒。
“我也不知道。”
我向袁樱坦承。
“也许,只能离婚了吧。”
我确实不知道。
离婚,是说起来很简单的一个词,对于现代人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并不难的行为。但这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裂,让我的孩子失去了父母的一方。无论孩子由谁抚养,以我们的年纪,大概都会再找伴侣,那意味着孩子必然有后妈或者后爸。
我爸妈是传统的老派人,他们对离婚这种事也不太认同,分开会让他们伤心。
相比这些,财产分割什么的,反而是小事。
总而言之,婚姻并不是仅仅两个人的事。
当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并未心存什么幻想,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我们必须忍受分开的阵痛,并用自己的余生去克服他。
理性上想得很清楚。
但感性上,仍旧是心中的隐痛。
袁樱托着下巴,像是个孩子一样叹息:“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崔洁和我,居然走了同一条路。我总以为,她是一个能够完全把握自己人生的女人,想不到也会走这种弯路。”
我想起来了,袁樱也要离婚。
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就提过。
“你和郑远枫……”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手续办完了。”
袁樱语气平静如常,她的婚姻她反而没有任何感触。
“我从未沉浸在这场婚姻里,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没有爱没有喜欢,甚至连厌恶都谈不上。所以在一起或者分开,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她如是说。
她们的婚姻就能如此简单。
有钱人真好。
我苦笑。
他们的婚姻从刚一开始缔结,就不是因为愚蠢的感情或者彼此需要,只是利益的结合,更像是公司签约或者投了个信托基金。
一旦觉得有风险或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就可以选择赎回。
两个人不需要共同面对问题,不需要一起生活,不需要互相理解。
只要相敬如宾,表面夫妻就够了。
这样的话,分开也容易的多。
我和崔洁不同。
我们曾经爱得轰轰烈烈,曾经认真地山盟海誓,曾经执子之手,幻想着与子偕老,也曾经剧烈的争吵,共同面对厌恶的柴米油盐,我们有孩子,我们曾热烈缠绵,我们也曾冷淡相对。
我们一起看过美好的风景,一起尝过各种美食,我们徜徉在路灯下的街头,我们在车子后排忘情拥吻。
这些点点滴滴,构成了共同的回忆与生活。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
当你要割舍这一切的时候,就像是在身上割下肉来一样痛苦。
即使再决绝,再小心翼翼,即使知道这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血,仍然会一滴滴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