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是从高中生物课本里认识他的,他在科研上取得的多项突破,改写了教科书;
你可能是从新闻访谈里认识他的,他过去是清华大学副校长,后来“白手起家”在中国大地上创办一所新大学,对标世界一流;
你甚至可能是从综艺节目里认识他的,他是那个全场最年长的“飞行嘉宾”,起劲地为年轻人摇旗呐喊……
不论你眼里的他是谁,在施一公本人眼里,他首先是一名科学家,这是他的“主业”。
作为一名结构生物学家,施一公以通讯作者身份发表过六十篇CNS(即《细胞》《自然》《科学》)论文,是中国科学院院士、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外籍会士。
然而,真正让施一公“破圈”的,是在学术之外,他总是做出让大多数人难以理解的选择——
有时候,选择会招来非议。2008年,施一公放弃普林斯顿大学终身教职,全职回到母校清华大学主持生命学科建设,在海内外引起极大关注。有人说他,看到中国变强大就想回来“占便宜”。
但很少有人知道,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他,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欠中国15年”。
有时候,选择会遭遇阻力。2018年,他辞去清华大学副校长职务,再次创业,和一批同道全力创办西湖大学,想要为国家科技创新和拔尖人才培养蹚出一条新路。有人反对,有人不解,有人看笑话。
很少有人知道,这只是他又一次对“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深信不疑,以及又一次回应父亲当年对他“一心为公”的期许。
有时候,选择会引来群嘲。他曾问话清华学生:
(在清华)如果人生目标还只是为自己、为自己的家庭找一份工作,你不觉得这实在是很狭隘吗?你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他曾直指国内科研领域的一些弊端:
像中国这样一个拥有大量学术期刊、众多研究人员的科学大国,一些科研人员和学术期刊很容易通过这种触动科学研究道德底线的做法,在短时间内提高大批期刊的SCI 影响因子和文章的他引数量。
如果这种趋势持续发展下去,中国会在比较短的时间内(也许5 至10 年)在三个关键指标上全面超过美国。但这种超越可能是假象……这种情况对一个国家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有人说他“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有人说他哗众取宠。很少有人知道,他在看到听到这些评论后仍然选择直言不讳,因为“为国家做事,人生从未后悔”。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突围。
2023年4月,施一公以此为题,将自己56年人生的所思所想所念结集,由中信出版集团联合大象出版社出版他的首部作品《自我突围》。
他以朴实真挚的文字讲述人生每个阶段的故事,以犀利敏锐的笔锋记录自己对科研、对育人的思考。
他想告诉你,是什么样的逻辑,支撑着那些充满争议与矛盾的选择:是他的家世故里,是他的成长轨迹,是他的亲人、师长、朋友,也是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
从这本书里,你会看到选择背后的答案——一个真实的答案。
“我是河南人”
一个人生活的时代塑造了一个人的价值观
而一代又一代的家学渊源与精神传承
则塑造了日后的施一公,也影响了他对未来的选择
“我的家世比较复杂。”
在《自我突围》开篇,施一公对自己的家世故里进行了细致的梳理——
从祖父施平算起,施一公的籍贯是云南大姚。值得一提的是,到2023年,施平先生已经112岁,是上海最长寿的老人之一。
“爷爷原名施尔宜,参加革命以后,为避开国民党特务的注意,改名为施平”。施平的一生,映衬着中国过去百年极不平凡、跌宕起伏的历史,他的人生画卷在近代中国抵御外来侵略、争取民族独立的时代洪流中展开。
2014年7月31日,施一公在上海华东医院看望103岁的爷爷。
1935年1月,施一公的父亲出生在浙江省杭州市,出生后18天,奶奶就牺牲在国民党的监狱里。“为了纪念奶奶,爷爷给父亲起名为施怀琳”。
新中国成立后,施平任中共中央华东局青年团工委副书记。之后,他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从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的施怀琳。
2006年,施一公决定全职回国。亲戚朋友几乎一致反对,也是爷爷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支持:“你1995年就博士毕业了,现在都2006年了,早该回来建设国家了!”
对于父亲,施一公说,这是他最崇拜的人。
1975年,与父母在驻马店合影。
父亲施怀琳是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读的本科,母亲在北京矿业学院读书,都是20世纪50年代的大学生。
1967年5月5日,施一公出生在河南郑州,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1972年,全家福,摄于驻马店镇照相馆(后排从左到右依次是:大姐施玉芬、爸爸、妈妈;前排从左到右依次是:哥哥施毅坚 、施一公、二姐施云楠)。
在施一公的记忆中,父亲特别能干,甚至无所不能。将牛棚改造成“新家”,包揽了施一公从出生到18岁间的理发,家里用的床、柜子、桌子、椅子,也大部分都是父亲亲手制作,有些家具至今仍在使用。
高中毕业后离开河南,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对生活了18 年的故乡的眷恋。
今天,无论什么人问我,我总是会很自豪地说:我是河南人。
从出生到18 岁上大学,我有将近11 年在驻马店地区度过。所以,我不仅是地道的河南人,更准确地说,我是驻马店人。
为什么去美国?
竞赛夺魁、保送清华、出国留学、成为科学家
施一公的成长路径是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本人对此却给出另一个版本:
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桀骜不驯,天生逞强,总爱冒险
在父亲的影响下,施一公早在1977 年开始自学五年级的功课,尝试跳级。1979年在驻马店镇小学升初中的统一考试中,施一公数学满分,以总分280的成绩获得全镇第一名,第一次尝到了学习的甜头。
1985年夏天,施一公又以1984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河南赛区第一名的成绩被保送进入清华大学生物系学习。
但没能参加一度梦寐以求的高考,对他来说始终是个遗憾。
1985年,郑州,高中毕业留影,同学化伟(左一)、刘嵘(中间)。
大三开学时,一场车祸,父亲由于医生耽误救治而意外身故,这给施一公以很大的打击。
家里没了顶梁柱,施一公决心先经商、再从政,在国内发展,出国留学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阴差阳错,他的第一份正式就业协议泡汤了。沮丧之际,托福班报名即将截止的消息,让施一公突然萌发了试一试的想法。
英语并不是施一公的强项,拿着不太理想的托福和GRE成绩,他开始联系美国学校。从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到佛罗里达大学,总共选择了近20所美国大学。
到1990年农历春节时,施一公收到了第一份博士录取通知,来自爱荷华州立大学,但直到在爱荷华正式开始博士学习之后,施一公才辗转得知,原来自己一心想去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已经在几周之前给他寄出了录取通知。
1990年4月2日,家人在上海虹桥机场送施一公赴美留学(从左至右为奶奶蒋炜、爷爷施平、妈妈姜小英、姐姐施云楠)。
几经周折,施一公最终得以成功转学去了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1990年7月,施一公顺利到达美国东岸的港口城市巴尔的摩,开始了在这座城市五年半的求学生涯。
刚到巴尔的摩的两年,施一公一边在当地中餐馆打工,一边面对理想与现实的交织,一颗彷徨躁动的心贯穿施一公整个读博期间:真的要走学术道路吗?确定要在生物物理领域走下去吗?
那时候电子邮件刚刚兴起,施一公考虑过转专业学习计算机;面对中美贸易的快速发展和广阔前景,他动过创办贸易公司的念头。
1995年4月博士毕业之后,出于好奇,他甚至去华盛顿郊区的美国大都会人寿保险公司(MetLife)参加了驻华首席代表职位的面试,并获得了录用函……
经历一番周折,1995年10月,施一公终于下定决心,正式寻求博士后训练,走学术之路!
1997年8月,施一公在斯隆—凯特琳癌症研究所从事博士后研究。
1997年4月,他很顺利也很意外地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的教职。
2001年他成为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创建以来最年轻的终身教授,2007年晋升为终身讲席教授。
为什么要回国?
卓越的学术地位,丰厚的待遇,美满的生活
在几乎所有不了解施一公的旁观者眼里
他已经完美实现了所谓的“美国梦”
但在他内心,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召唤
从2003年起,施一公成为母校清华的讲席教授组成员,定期交流讲学,帮助人才引进。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因为时间有限,又不能随叫随到,自感对母校的帮助很有限。
2006年5月,清华大学时任党委书记陈希找到施一公,直截了当地问是否可以全职回国工作。
施一公怦然心动。
2007年,全家福,施一公和阳阳、雪儿、妻子赵仁滨(从左至右)。
在一段过渡期后,施一公于2008年2月开始了在清华的全职工作。第二年,妻子也卖掉了在美国的房产,带着5岁的双胞胎儿女回到北京与施一公团聚。
作为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和医学院常务副院长,施一公将50~60% 的时间分配在科研上。35% 左右的时间在人才引进、学科建设、教学及其改革上。
每一天,都是工作16 个小时以上的浪漫日子。
2014年3月31日,斯德哥尔摩,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为施一公颁发爱明诺夫奖。
受清华成功实践的鼓舞,施一公希望把在大生命学科建设中探索出来的经验放到一个全新的平台上进行推广,把它作为高等教育改革的“特区”或“试验田”,为国家科技创新和拔尖人才培养蹚出一条新路。
于是从2015年起,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立足杭州,共同创建一所小而精的新型研究型大学——西湖大学,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所由社会力量举办、国家重点支持的新型研究型大学。
施一公说,“西湖大学的创办是我这辈子最重大的事业”。
2015年12月19日,西湖大学倡议人钱颖一、张辉、潘建伟、饶毅、施一公、陈十一和王坚(从左至右)等集聚杭州,为大学创建出谋划策。
在这当中,施一公经历过始料未及的困难,感受过前所未有的焦虑,但尽管如此,施一公说他“收获了用言语难以描述的惊喜、激动之情和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当然,办大学肯定会有困难,因为它是一件新生事物,肯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阻碍,但我不后悔。
我自己从骨子里认为,我们做的事情不仅和国家的改革合拍,而且我们经常希望自己能往前走一步,为国家的下一步改革铺路、探索,让国家的下一步改革有据可依。
创办西湖大学不是为国家再增添几百篇论文,把我们的影响因子再往上冲一冲,施一公希望师生在西湖大学能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
在你的领域内,几年之后做出来的工作能自成一体。如果缺了你这份工作,你的领域会有一个缺口,不能自圆其说,中间的发展过程会受冲击,那么你就做对了。
2018年10月20日,西湖大学成立大会,与韩启德(中)、袁家军(右二)、杜玉波(右一)、杨振宁(左二)共同为西湖大学揭牌。
无论是自己的主动选择,还是被动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从小到大,千千万万次选择成就了今天的施一公。
在过去这些年里,很多人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别人,也在回答自己。
他不止一次在书里说,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也曾因生性贪玩让老师头疼,直到挨了班主任一通当众呵斥,才羞愤难当开始努力;
他也曾是个热血少年,同窗一句“未来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期待,能激起他极大的自信;
他也曾感受过难以弥合的绝望,父亲的骤然离世让他在痛苦煎熬中体会到人间善恶与生命的脆弱,对于父亲的思念至今仍会在某个时刻令他崩溃恸哭,但同时也成为他的倚靠与底气,去选择“少有人走的路”。
《自我突围》共8个章节,我们无法在短短一篇推文中呈现施一公在此书中的回溯、梳理和内省。
他在书的后记中写道:内心深处,他很惧怕被人拔高,因为这样带来的心理负担实在太大了,他承受不起。
每次我应邀举办讲座之时,尤其是面对激动的学生,我一定会提醒大家,我的讲座仅代表个人观点,很可能充满谬误,希望同学们以批判的眼光来审视。
“但求真实”,是他认为此书的价值所在。
2020年7月21日,西湖大学云栖校区,施一公指导学生论文。
此刻的你也许正因工作有了一点起色而欢喜,或是因为生活中倒了大霉而感到懊丧。这些都是真实的情绪和真实的自己。
就像你能从这本书中看到一个也因物喜、也因己悲的真实的施一公,你也能从他的选择逻辑中看到真实的自己,然后去得出自己的答案。
一代代人的选择共同铸就了这个时代。但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每一个个体又将如何做出具体的选择并坚持走下去?
在这本关于成长、求学、教育、家庭、友谊、理想的书里,施一公写给自己,写给教育科研工作者,也写给青年学子:
谨以此书致敬理想,让我们一起向着理想义无反顾地前进!